K向我表示了好感,但收到訊息後,佔據我思緒的卻是另一件事。「為什麼就連那份大方也是如此相似呢?」我不禁困惑,心中那份悸動究竟是因為K?亦或是為了一個影子?我知道,在心中仍然留著一個名字時,卻試圖記憶另一個名字,是件卑劣的行為。於是我開始感受到一份熟悉的恐懼,害怕無法付出真心,卻又不願輕易放棄這份被追求的優越感的自己,會再一次傷害了一顆相信了我所給出的期待幻覺的心,害怕自己又成為讓一個人再也不相信愛情的原因。那份感覺太痛,無論是傷害或被傷害都一樣。我曾經想過,也許之所以傷害別人,是因為我無法原諒那些無法體會我的痛苦,只是肆意地將心塞進我懷裡,卻還信誓旦旦地說一些「我能夠讓你忘了那一切」之類蠢話的自私傢伙們,他們不了解我曾經歷過的事情,無法想像我曾面對過的殘酷,以為現在的我看起來是如此地天真單純,卻不知道為了不要失去真正的自己,我花了多少心血?犧牲了多少東西?我已忍受太久,久得足以讓這顆未曾想放棄的心放棄掙扎,而在承受了極大的傷害之後,像個掐毀的陶笛般被壓得碎碎的。我曾想過報復,把所有痛苦的感覺讓那些枉顧我想法的自私鬼嚐嚐,但我終究是心軟的,就只是將他們扔進愛情的幻覺裡,任那些狂暴的情愛浪潮把他們攪得碎碎的。但是,雖然這麼說,我卻只是回了一封近乎禮貌,卻又藏了一些好感的簡訊給K,這和平常我能夠盡快玩完就走人的作風不同。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隔天,由於星期天就要坐夜車回去了,於是我便和阿頹、小維、和阿鏡去Funky玩,發生了一點事,讓我的心情變得很差。放起慢歌時,我想一個人好好靜靜,便告訴其他人我想聽一下歌,待會再上去跟大家碰頭,只是沒想到,連朋友都不在身邊的時候,隻身一人的我在一對對擁抱著慢舞的情侶中,竟是如此突兀。那一刻,我想起曾經有個人跟我約定好,一定會實現陪我在慢歌時間成為令人羨妒的人群其中之一的夢想,但究竟是誰?我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我狼狽地跑了出去,彷彿犯了不是逃就是亡的滔天大罪。這時,K又捎來了簡訊。
「今天吃完尾牙後,和同事去唱歌,現在才到家。我想,你應該睡了吧!下午的電影好看嗎?明天你搭幾點的車?可以的話,我想去送你,好嗎?現在有一個小願望,就是…很想見你。」
那個當下,腦子好亂。我知道,我並不是真的對K有好感,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愛我比愛自己還要多一些罷了。我很容易感動,儘管是一個太愛自己的人。我所需要的,就只是一個隨時都注視著我,思慕著我,解讀著我的人,無論是否愛我比愛自己多,只要讓我覺得自己是備受呵護及寵愛的就夠了。於是,K的溫柔在這時候往我的心裡放了一顆炸彈,讓我打好的如意算盤,在一瞬間變得面目全非。我像個倖存者,死命地大口呼吸,彷彿只要這一口氣斷了,就再也沒有下一口氣了。我回了簡訊,答應K來送車,並做作地在後頭加上「有勞費心」之類的客套話,基於我那永遠要為自己留條後路的世故個性,不過對於稍稍被情感沖昏頭的人而言,這樣已經足夠建構出幻想了。趁著還有興致,就演演童話故事吧!只是時間到了,童話終究歸童話,現實還是歸現實。
隔天晚上,我和K約在台北車站附近碰面。說好要先一起吃飯,K卻直直往228公園走去。
「不是要吃飯嗎?」我忍不住問。
「是呀!不過因為你吃素,這附近不好找到好吃的。」
「不用在意我,我會自己找能吃的東西。」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能吃。」他指的是運動完大吃會發胖的原則。
「那你要帶我去吃什麼?」
「我已經準備好了。」K舉起手中的袋子,裡頭是一個小餐盒。
「你該不會…」
「是呀!」K得意地點點頭「我自己做的唷!」
「這樣太麻煩你了。」
「不會,只是簡單的小東西。」
走到228公園的音樂台前,找了個靠中間的位置坐下,K將餐盒遞給我,原來是馬鈴薯泥。其實,這的確不是什麼困難的料理,但是之所以特別,是因為昨晚到茶街時,只能吃著素湯麵的我,看見K附餐中的馬鈴薯泥,就開心地挖了一口接一口,還無意間說出這是自己最喜歡的料理之一。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卻被K記住了。但我想,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再這樣下去,無論是我或K,都會受到比預期還要重的傷害,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靜靜地坐著,一口接一口地吃下真的很美味的馬鈴薯泥,聽K說著關於自己的事情。
「我呀!曾經找不到顏色,陷入了很痛苦的世界裡。」K說著,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我只是一邊咀嚼著馬鈴薯泥,一邊盯著他的眼睛。
「所幸後來找到了,感覺很快樂。」
「也許,」我看著K隨著口氣變得快樂的表情心想「真的很快樂吧!」
老實說,我不曉得所謂「找不到顏色」的感覺,除非曾經用過多顏色來裝飾自己,也能稱之為某種程度上的顏色困惑。人或多或少都會經過這個階段,就像蛇的蛻皮-也許有些蛇不用,但以目前我所知道的,大部分的蛇似乎都省不掉這個部份-。因為被紅色夾雜其中的血味吸引,所以將它塗在身上;因為認同藍色那莫名奇妙的青少年式憂鬱和肆無忌憚的自由自在,所以將它畫在臉上;因為迷戀紫色曖昧的調感,所以將它穿在任何無法忽視,卻又不至於顯得過度高調的部位上;因為羨慕綠色天真的直率感覺,所以將它鑲在其實總是用各種方式掩飾真相的眸子上;因為崇拜褐色的安定穩重,所以將它踏在每一寸走過的土地上。這其實是被允許的,畢竟自出生以來人本就不屬於任何顏色,一如身分,既可以誰都不是,卻又可以是任何人。因此,這調色般的行為是可以的。那麼,尋覓了那麼久,這樣一個我是否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顏色了呢?其實沒有,不知幸或不幸地。一直以來,我就是個既多變又不變的人,變的是這顆未曾受限的心,不變的是直至現在仍如當初剛造訪這世界時的自己。
「這是好事,」K最後這麼說「保持最初的自己是件難得的事。」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對我有好感的嗎?」
我想這麼問K,卻又害怕他會發現,其實在那片純白後頭,藏著如此魅惑人心的鮮豔色相。
- Feb 19 Mon 2007 23:30
『K. Chapter II-Glamorous Col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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