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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那些東西有甚麽用?」

在我和母親討論最近我把自己工作之餘,大半休息時間拿來作店裡的廣告所幸稍有成效時,父親忽然丟出這麼一句話。
父親專心在現在的事業上,對這家當初他稱之為自己使命的店,已經很多年近乎不聞不問,甚至十幾年來無數次要母親把店關起來。這樣的冷嘲熱諷,母親能從一開始的憤怒難過,調適成現在的一笑置之,淡然看待,我當然也是。但就像母親有時還是會在某個睡不著的夜裡來到我房間,對我說「有時聽到那些太過分的話心裡還是會過不去,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說出這種話來傷害自己的家人」一樣,我也難免會有這種「差點過不去」的時候。不是因為那些話本身有多麼惡毒,而是因為說的人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所以會把話聽進心裡,會把那些沉重放在心上。
我看向父親,發現說完那句話的他,連頭也沒抬一下,說不定連眼都沒拉一下。我不知道那句話對他而言算什麼。諷刺?不屑?還只是隨口說說?我不知道,但不想頂嘴爭辯什麼。沒有意義,這麼多年來,我知道,爭辯沒有意義,頂嘴也只是讓父親將重點理所當然地轉向「我是否尊重」這個沒有道理可言的方向去罷了。

罷了,是真的罷了,爸。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有作就是機會。」我只是這樣,盡可能地把刺穿自己心頭肉,劍拔弩張地把那些血肉糢糊哽在我喉頭的的尖銳頂著,不作掙扎地回應。

父親回以沉默,一如這麼多年來他面對我的時候。
在「穿著Prada的惡魔」裡,Miranda還會回以一句語氣極盡刻薄的「That's all」,但父親就只是沉默,哪怕任何你可能想得到的負面氣氛瀰漫整個空間。
漸漸地,我習慣在父親沉默之後默默地離開,甚至,在那之前,先躲開。

父親的朋友總說,在他們面前,聊起我的父親總是滿臉驕傲,讓他們也認為我是一個值得引以為榮的孩子。過去,我總很開心聽到這樣的話,好像自己真的努力往父親希望的方向前進著;但,父親在我面前時,總不像別人說的那樣溫柔,寬容,甚至是,愛我。我親耳聽見他口中的我,似乎什麼都不夠好,似乎什麼都沒有,似乎連任何一個外面的孩子都比不上。還有,那些比任何否定更否定的,沉默。
於是,面對那些別人說起的「父親眼中的我」,我回以禮貌性的微笑,轉過身,就像被雨打落飄過我肩頭的花朵。落了地,也就殘了,敗了。

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瞭解我的越來越沉默,越來越疏離,是因為他的沉默,他的疏離,也或許他從來不在乎也說不定。此刻,我還願意把他的「有甚麽用」放在心上,甚至躲在房間哭了一場。是否有那麼一天,我再也不起漣漪,只是完全沉默著,完全疏離著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我只能努力著釋然,但不知道還願意努力多久。

生命的河流一直往前奔走,沒有誰能夠等誰,也沒有誰能永遠陪著誰。我們只能夠學著勇敢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或是勇敢地放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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