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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打電話給我,在電影開場前六分鐘時。
八成是打來探口風的吧。我想。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好友P,我們的感情就像家人。
最近,P談戀愛了。
距離上一次戀愛應該已經幾世紀了吧,我想。
對象便是S。
P在兩個人交往前一天把S介紹給我,說同是獅子座的的我們應該會很契合。
但,就算不懂星座的人也可以用生態常識去判斷。
兩隻獅子是不能和平相處的。
不過,我和S都裝作一副對彼此印象還不錯的樣子。
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為P,完全不會有想和對方有所交集的念頭。
後來,P和S交往之後,也許因為我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朋友。
很多事情P會告訴我,S也會告訴我。
而知道了兩方說法的我,便會試著作統合,然後給都太懂事的兩個人一個不懂事的人才能老實說出來的答案。
久而久之,他們開始倚賴我的耳朵去聽,我的嘴巴去說。
但,我不能夠說些什麼,畢竟這是我自找的。

P告訴我,過幾天想從屏東北上看S,但S用「我很龜毛,工作不喜歡被打擾」之類的理由拒絕了。
不是說非得要把情人擺第一,只是S有太多論點無法說服我。
同樣是獅子座,我清楚那種自私的劣根性。
很多時候,只是因為自己爽而已。
愛情,最好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
於是我很雞婆地替P想了個方案:造訪台中的原因變成是我硬拉P同行的美食行,和S碰面只是配菜。
這樣的說法S無法拒絕,但仍感到為難。
而,這通電話便是以打招呼為掩飾的探口風。

「這些話我不知道怎麼告訴她。」S說了很多很多難處後,用這麼一句話作為結尾。

就照著剛剛對我說的這些說一遍不就好了嗎?我說。

「為什麼當朋友的時候很好溝通,變成情人之後就不同了呢?」S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心態問題吧。我說。當了情人總是會有些改變的,要不然當朋友就好了,不是嗎?

所以,我絕對不和朋友當情人。
面對一個人,第一眼就確定這個人是什麼位置,然後用該有的方式相處。
而分手後的情人也是一樣,雖說「還是當朋友吧」,但其實在心底還是能感覺到愛上對方時的悸動。
說話時的語氣和小動作,還是對方仍愛著我時的模式。
有點複雜嗎?其實比很多人純粹多了。
反正,朋友就是朋友,情人就是情人。
簡單一點好。

「很多事情要到我這個年紀才會懂,你還年輕,可能還不能體會。」大了我十歲的S說。

我討厭S的說法。
我很早就知道,無論什麼年紀都應該把親情擺在愛情前面;而非像S一樣用一句「年少輕狂」當作過去一切荒唐的藉口。
我很早就知道,身為同志,想要爭取社會地位的基本就是經濟能力;而非S所說這是年近四十該煩惱的問題,所以沒有心力抓住愛情。
我很早就知道,和家人必須維持良好互動;而非S可憐兮兮地說「我好不容易跟家裡關係變好,不能為了談個戀愛就毀了這一切」,好像自己很不得已。
我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是輕易原諒自己犯錯而不長大的人。
S口中經歷的每一個腳印我都走過,甚至S還來尋求過我的建議。
我沒必要聽像S這樣迷惑卻又愛倚老賣老的人說教。
至少我知道,如果沒把握,就不應該牽起一個人的手。

收線後,我撥給P,說了關於S說的話,但省略了我感到憤怒的部份。
然後,提了一個方案。
聽起來好像是為了P著想,讓她能有和S獨處的機會。
但,其實我只是不想再被夾在中間罷了。

電影散場後,我接到H的電話。

H是我認識多年的朋友,一個天真的孩子。
他曾經為了愛情四處流浪,暫居在不同的地方。
最後,H帶著滿是傷痕的心,回到了熟悉的場所,然後帶著苦苦的笑臉告訴我:「還是這裡比較好。」
對我來說,身邊的朋友大多都變了很多。
但H是少數沒被現實改變太多的人。
他還是很浪漫,很天真,像個會欺負心儀女孩的小學男孩。
即便男孩到最後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同樣性別的人。

電話裡,H聊起最近暗戀的對象。
他說著那些微不足道卻帶給他一整天快樂的小事,像初戀的女孩。
我慫恿H告白,要他喜歡就大聲說出來。
H扭捏地說不要,他是個告白機率只有3%的處女座。
沒勇氣去愛,就沒資格說愛。我說。
說這句話的同時,我聽見自己臉頰上的巴掌聲,然後感覺到一股火辣辣的痛楚。
我對H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句句都像是在罵自己。
直到H悶悶地說了再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一份歉意在心裡不踏實地蔓延著。
但另一個自己卻任性地說:「誰叫你要挑現在找我聊感情?」
雖然我聽見,角落的自己一邊哭一邊說著「對不起」。

才掛電話,手機鈴聲隨即響起。
是P。
出來吹吹風,順便和你聊聊。她說。
仍舊是關於S吧。我想。其實我對夾心餅乾的角色疲憊了,真的。
所以我說:不該習慣由我傾聽,由我傳達的相處模式,和妳們談戀愛的不是我。
愛情的世界裡,三人太多,就算其中一角不帶愛情。
至少,我這麼覺得。
我失控地托出P和S之間的問題,那些一直被閃躲著不去說破的。
像吃了太多後的嘔吐,酸臭且令人噁心。
然後我聽見,電話那頭P低聲的告別。

我終究當不了永遠支持某人的那種人吧。
沿著人潮洶湧的愛河畔走,我一邊哭,一邊這麼想。
至少,當我自己無助的時候不能。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那他們到底對我期待什麼呢?

昨夜,你一下工就打電話向我道歉。
今天太累,改天再見面吧。你說。
我笑著說沒關係,好好休息比較重要,明天工作加油。
我是真心這麼想的。
其實我要的不多,像你會這樣明明沒有約定,卻還是會因為忙碌所以冷落了我而道歉,我就會覺得很甜很甜了。
但,你那彷彿只是和朋友說話的口氣還是讓我難過了起來。
只是朋友,嗎?
說不定,你也會這麼對其他朋友說同樣的話。
你只是一個有禮貌的好朋友罷了。
是嗎?

在你大約要就寢的時間,我仍舊傳了簡訊給你。
然後,一如往常地失了眠。
你直到今天還沒回,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快一個月了,這些日子以來,主動的程度是向來薄臉皮的我沒有過的。
我不知道,如果你再不給我回應,我還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力氣。

愛上了你,愛上了你的一切,揮不去的是那個沒有我的世界。
 心中的一個結,緊緊地鎖住我,微弱似風中不安感受。
 該如何面對你溫柔眼神?當心中有了疑問。
 而我是不是你的唯一?而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請相信我,請相信我的心,就這樣墜入幸福的深淵。
 嫉妒你的快樂,它並不是因為我。
 真心退縮在黑暗角落。
 該如何傾聽你溫柔聲音,它並不只屬於我。
 而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而我是不是你的永久?


我一邊用時速一百一十公里在P說「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的暗闇公路上狂飆著,一邊唱著緩慢的「嫉妒」,陳綺貞的歌。

於是,我賭了個氣,不再傳那些不曉得會不會被回覆的簡訊了。
過了十二點,你再沒有回應,我就放棄。
我對自己這麼說。

現在是2009年一月二十七日晚上九點五十一分,只接到一堆都是用「新年快樂」作為開頭的電話和簡訊。

我不快樂,真的。
不要每個人都要我快樂。
那就像對著用盡全力掙扎卻還是墜落了,於是萌生死意的人說「加油唷」。
他真的會死的。
有時候,我也想當個愛哭鬼,任性鬼,討厭鬼,或幼稚鬼。
像每個人一樣,不成熟懂事也會被原諒。
可不可以?

然後,現在是2009年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兩點五十九分。

所以我放棄了。
而我是不是你的唯一?
而我是不是你的永久?
而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就算我仍舊很想知道,也要告訴自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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