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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台北這個城市就是虛幻的。
絢爛的燈光,是假的;看起來叢聚卻疏離的人群,是假的。
沈寂的喧囂,是假的;抬頭不見星星的漆黑天空,是假的。
待在這裡,好像什麼事情都會變成假的。
就算,是真的。
但,我只有在這裡,才能見到你。
「你愛我嗎?」
我其實不太敢問出口。
當作只是想想而已。
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懷疑的。
然後,我就會相信了。

車廂裡,慘白的燈光瀰漫著個空間,所有一切看起來都是憔悴的。
對面抬頭挺胸地端坐著三分之一座位的肥胖男子,臉上的正經似乎也是憔悴的。
靠在門邊戴著白色耳機的長睫毛女子,微張著嘴唇哼著歌曲的模樣似乎也是憔悴的。
穿著白色寬版T-Shirt和紫色休閒短褲的黝黑男孩,走進車廂時連臉色都變成蒼白的憔悴。
還有,靠在冰冷的白色牆壁上的我。
也是憔悴的。
或許,只是因為已近午夜了吧。
該睡覺了。
我好累,卻不敢睡。
因為前往的方向並不遠,不像我的家鄉那麼遠。
有三百多公里的車程能讓我安心入睡,而不用擔心睡過站。
我前往的是你所在的地方,但你不知道。

昏沉沉,我時睡時醒地,捷運行駛時一個稍大的震動就能驚醒向來淺眠的我。
還有外頭轟隆呼嘯著的風聲,暴力地,喧囂地,放肆地,敲打著。
像侵略,卻也像求援。
那聲音讓我恐懼。
但,就算戴上耳機,將Mp3的音量調到最大,也蓋不掉。
彷彿那是從我空空的心裡發出的聲音。
睡了多久,我不確定,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時鐘沒有秒數顯示。
我只知道總是停在十點四十八分。
壞掉了嗎?
只不過,該修理的是什麼?
手機?時間?還是我的眼睛?
抑或是我的心?

七張站,二號出口。
通往查票口的那條路,我走得很慢,很慢,很慢。
彷彿數著地磚般的速度。
一步,一塊,一滴。
掉著淚。
我想,先流乾的話,就能在見著你時,笑著對你說:「怎麼可以沒讓我見到你就叫我回去?」
即便我連能不能和你見到面,都不確定。

三百多公里,其實不遠,六小時車程罷了;可是,從我的心走到你的心,我得走好久好久。

在樓下徘徊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撥電話給你。
「要睡了嗎?」
『等一下。』
「要做什麼嗎?」
『沒有耶。』
「那,可不可以...」
『嗯?』
「可,可不可以碰個面?」
『什麼?』
「可不可以碰個面?」
『現在十一點耶。』
「我知道,只是在你家樓下而已,一下子就好了。」
『嗯。』
「可以嗎?」
『我去問看看,等一下打給你。』
收了線,以為已經流完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掉了起來。
可以的話,我會很開心。
但,如果不行,也沒關係。
我這麼告訴自己,並寫在筆記本上,當作和自己的契約。
只是,字一碰到眼淚,就糊成一片莫辨的藍。
還算不算數?

『我去買一下東西。』
你走了過來,第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我站在7-11外頭的電線杆旁等著,有意無意地看著四周的景。
『走吧。』
你手裡拿著兩瓶綠茶,當你打算熬夜唸書時會準備的。
其實,我想你比我更需要空間,去準備大學聯考,去應付同儕人際,去面對慘綠年紀。
於是我把「還是不要太常熬夜唸書」吞進肚裡。
卻在同時,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麼。
『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
「想說,至少碰個面嘛。」
『嗯。』
我發現自己變得小心翼翼,話也說得言不及義。
『要陪你去坐車嗎?』
我搖頭,停在二號出口:「這裡就好了,你先上去吧。」
『沒關係,陪你下去。』
「嗯。」
『要搭幾點的車?十二點?』
「不知道,沒打算。」
『那就搭十二點的好了,』現在是十一點十分左右『時間上也差不多。』
「嗯。」

道別時,我抱著你,那句以為能好好說的話,還是破碎成誰也不懂的咽嗚。
『好,我知道。』你摸著我的臉『不要哭了。』
你的笑還是一樣那麼不坦率,但總讓我著迷,因為在你的心裡,還有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你。
三個吻,越來越深地。
一如我對你的感情。
然後,就是「Bye Bye」。

告別後,走在那條長長的廊上,回頭看了你幾遍。
同樣充滿殷切的揮手,同樣淺淺溫柔的笑臉。
但,第一次我用盡了力氣也無法笑得自然。
最後我跑了起來,頭也不回地,一路跑到以往你陪著我等待通往淡水方向列車的位置。
蹲了下去,雙手緊緊抱著自己,想遮住忍不住落下的斗大淚珠。
不敢哭出聲,只好哽咽地唱起歌:

「我唱歌,你在聽,一切風平又浪靜,G和弦的根音,撫平脆弱的心靈。」

我不怕距離,多遠都不會讓我覺得恐懼;真正讓我淚流不停的,是比距離更遙遠的東西。
它甜甜的,苦苦的,酸酸的,辣辣的,澀澀的,麻麻的,刺刺的,涼涼的,冰冰的,傻傻的,痛痛的,開心的,悲傷的。

「你抱著小貓咪,藍眼睛不再猶豫,香格里拉在哪裡?讓我們去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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