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媽媽的房間裡
不需要穿鞋穿襪也不用怕腳冷的和室
小時候
我最喜歡待在這裡
總是躺在這裡
對著媽媽說著一個又一個從我腦子裡冒出來的故事
是否就從那時候開始
我就想當一個說故事的人了？
我也不知道
我只記得
媽媽總是靜靜地聽我說完故事以後
摸摸我的頭
用一種很讓我喜歡的口氣笑著說：「你這個小腦袋瓜裡到底都在想什麼呀？」
不過
長大後
很多事情就不像過去那麼簡單了
比如：
說一個故事
以前隨手捻來的故事
其實不精彩
可是就是能得到別人的稱讚
但是長大以後
就算真的寫了一個很棒很棒的故事
想找到一個真正願意坐下來看完的人都很難
更別說得到認同了
長大有什麼好？
明明幾乎所有人都不想長大
為什麼還要騙孩子們期待長大呢？
「王子呢？」
忽然間
房間裡出現一個聲音
「王子呢？」
那聲音又問了一遍
我驚訝地朝四周環顧
發現聲音來自躺在房間角落的殿下
殿下是我二十一歲那年收到的情人節禮物
一隻比嬰兒還高一點的Teddy Bear
「王子呢？」
殿下又問
他所說的「王子」是同一年的情人節禮物
一隻和它長得一模一樣的Teddy Bear
關於「王子」和「殿下」的故事
二十一歲那年
我在情人節前一星期
在我的網路日記上寫下「我希望今年的情人節禮物收到超大隻的Teddy Bear」這樣的話
那時
只是抱持著一種好玩的心理
畢竟那時候我已經和一個叫F的人交往了
雖然
我對風象星座的人一直都沒有好感
但那時我還是基於一種獅子座的懶惰
而穩定地和雙子座的F交往著
情人節當天
我忽然收到一個箱子
來自一個叫E的網友
裡頭裝的便是我在網路日記裡寫的「超大隻Teddy Bear」
我很驚喜地告訴那天興高采烈地買了戒指給我的F
F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除了因為有別人送給我情人節禮物這件事以外
還有我抱著那隻Teddy Bear時的表情
比F把戒指戴上我的無名指時更開心
但當時的我只是很開心
其他什麼也沒想
隔天
F送來了另一隻一模一樣的Teddy Bear
原本滿心歡喜的他卻沒得到想像中的稱讚
我只是尷尬地笑了笑
說聲「謝謝」
然後把Teddy Bear收下
F問我
可以把D送我的Teddy Bear退回去嗎？
我搖搖頭
把別人的禮物退回去實在太不禮貌了
況且
人家是依照我的期望
在情人節當天送給我的
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因為有了另一隻Teddy Bear就不要了
F的心裡很難過
因為向來情緒不形於色的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所以我知道
但那時的我沒有安慰他
只是背對著他
開心地將F送我的Teddy Bear取名為「王子」
D送給我的叫「殿下」
我知道那樣的自己很殘忍
但其實
更殘忍的是
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D
並且打從心裡決定要和F分手了
過了不久
我和D真的在一起了
兩天後
我才和F提了分手
很難看地
和D交往以後
我把王子放在室友的房間
只讓殿下和我在一起
甚至
後來搬家時
王子就被我扔在隔壁大樓的頂樓
那天
是個大雨天
過沒幾天
我透過窗子看見
被雨水泡爛的王子已經失去原來討喜的Teddy Bear模樣了
這就是關於「王子」和「殿下」的故事
「王子呢？」
殿下又問
彷彿一台跳了針的唱機
『我不知道。』
我躺了下來
宛若對著天花板說
「王子呢？」
『現在可以不要說那件事嗎？』
我閉上眼睛
用一種極度不耐煩的口氣
「那你想說什麼？」
『我不知道，什麼都好，只要不會心煩的就好。』
我把右手下手臂放在雙眼上
加了一點壓
睜開眼睛會是模糊一片的那種力量
「出去散步吧。」
『現在外頭在下雨耶。』
我聽著那幾乎像是咆哮般的雨聲
想著或許需要好好大哭一場
在雨中大哭會是個好主意
對習慣倔強的我來說
「有關係嗎？」
『其實沒有。』
從小我就喜歡淋雨
不帶雨具的我
寧願全身溼透被母親罵
也想要享受那種被滂沱大雨打得一身狼狽
像一隻久旱逢甘霖的青蛙
於是
我背著殿下
向花園慢慢走去
雨勢很大
很快地
我身上的白色襯衫透著一種性感的薄度
丹寧褲也因為吸飽了雨水
而重得像鉛塊
殿下就像投機取巧的驢子背上的棉花般變得好沉好沉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小鳥笑哈哈。」
殿下這麼唱了起來
「妹妹背著洋娃娃，哭了，他哭了，有誰知道他的傷，帶著他流浪。」
我也唱了起來
「妹妹的心願很小，長大，快長大，眼淚就能自己擦，跌倒也能勇敢回家。」
我和殿下這麼唱了起來
忽然
一道雷劈了下來
打在殿下身上
彷彿魔術戲法似的
它不見了
「殿下！殿下！殿下！」
我找不到它
用多大的聲音叫也沒有回答
於是
我
哭了
哭了
哭了...
「娃娃哭了叫媽媽，沒有人回答...」
我聽見殿下的聲音在某處這麼唱著
「殿下，回家了，該回家了。」
我忍著眼淚
朝著那個不知道是哪兒的方向這麼喊道
「媽媽，你知不知道，我想有個家？」
殿下這麼唱著
隱約中
還有另一個聲音
也許那是從來都沒有機會開口的王子
「妹妹的心願很小，快樂，要快樂...」
我和消失了的殿下及王子一起這麼唱著
那是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留言列表
